“宝贝,你这么喘息,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佚名
2025-05-11 11: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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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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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决定把埋藏二十年的秘密告诉我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

第一次和陈叔见面,是在他家楼下,我站在那儿等陈蓝去看电影,先看见陈蓝,再看见陈叔。那时,我和陈蓝还没确定关系。陈蓝给我使个眼色,我刚想溜,被陈叔看到。

陈叔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他穿一套休闲装,肚子略显立体,比陈蓝矮半头,可是腰板笔直,精神矍铄。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说:“找你的?”

陈蓝回:“是,单位司机,待会儿我要出差。”陈叔朝我笑笑:”那你辛苦。路面有雪,慢点开。”我说:”没事儿,您放心,老司机了。”

那时陈叔还没生病。他最初的症状是丝丝拉拉的疼痛感,还老爱岔气。他没跟陈蓝说,岔气并不是疑难杂症,喝点热水放几个屁就好。可是后来,人开始消瘦,肚子瘪了,腮帮子也一天比一天高。

陈叔是条硬汉,陈蓝说,他年轻时在家种木耳,有次开手扶拖拉机拉着一车木耳,下桥的时候,车子不受控制,飞起来。连人带车翻进沟里,腰已不能动。

他害怕木耳被人拣走,硬是等到有熟人来,才把木耳托给人看管,自己去了医院。到医院时,大夫说错位得厉害,人都快两截了,怎么还能自己走来?可是那一夜岔气,他疼得想给自己一刀,才不得已告诉了陈蓝。

医生看完CT后就摇头,晚了,手术已无意义。可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之好,全赖陈蓝的缜密,每一个来探视的人,她都要走一遍戏,对一下台词。

陈叔知道得了癌,但是很轻微,手术都不用做,化疗一下就能回家。陈蓝跟他说,咱家到医院有两站地,大夫说,做完两个疗程,你能自己走回去。那时陈叔双腿已瘦得如同秸秆,他说:”我想骑自行车,我挺长时间没骑自行车了。”

陈蓝说,好,到时候你骑自行车驮我回去。陈蓝跟我说这件事儿的时候,脸上很平静。她说,小时候,家里有一辆自行车,我爸闲的时候,就驮我出去玩儿。再忙都会带我遛一圈儿。可是我8岁那年,我爸带我离开家,来到这里,做起了小生意,卖烤地瓜,烧饼,早餐,反正什么挣钱做什么,有时候还和城管抢夺一口炉子,和小贩挣地盘,就没有时间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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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和叔叔都厉害,一个从地摊做到了连锁店,一个是企业高管。”这是实话,陈叔从十几年前一家流动的包子摊,到现在开了数十家连锁店,坐着都有收入。

而陈蓝是名校毕业,研博连读,毕业后,又进了中国五百强。短短三年,做到了中层管理。我和她相亲时,心里有点儿抵触。我只是一名初中物理老师,收入太悬殊,又怕和她没有共同话题。但见面之后我发现大出所料,陈蓝性格特别开朗,说话像连珠炮,还能喝酒。

那天饭毕,她说:“总结总结今天。”

我开始总结:””我工作忙,一辈子还不一定能挣到你这辆车钱。介绍人不靠谱,差距太大。我父母都是工人,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以前不知道啥意思,今天坐在车里,我知道了。”

她说:“你庸俗。你比我强,我爸过去是农民。为了吃饱饭,我爸就养鸡养猪。我自己就养大了好几波鸡,它们很听我话。那时候的鸡和猪养大了也不好卖,村里不交通不发达,一下雨,滑的不行。200斤的猪出栏,我爸只能把猪捆到门板上一头一头地背出去十几里路,常常是猪屎猪尿和着汗水一起顺着脖子往下淌。”

我说:“我叔牛,不怕苦不怕累,还是致富能手。”

陈蓝笑着说:”我爸不光是致富能手,他还敢跟我们那里的村霸干仗。有一次,我上山找一种野果,遇见了我们村的大刘三,他说要带我去外面见见世面,我害怕,要跑,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头顶磕了口子。我头上现在还有疤。你摸摸。”

我伸手摸了摸,不太好摸,摸了半天,果然有,在头发中间,有一个肉的凸起。

她说:”头发都让你摸乱了。她摘下皮套,把头发披在肩上,皮套套在手腕,手腕纤细,腕骨清晰,成掎角之势,如同瓷器。她把头发重新扎起来。边扎边说:”后来,我爸怀里揣着一把刀,去找大刘三算账。大刘三谁呀,打架玩命,全村人都怕他,只有我爸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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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住院后,陈蓝请了长假,她不放心把陈叔交给护工,我帮她一起看护,她白天,我夜里。在医院,我第二次见陈叔。

那时候,陈叔开始便血。他屁股底下垫了尿不湿,头顶上挂着一只血袋,这边拉,那边灌。陈叔的脸皮脱落了大半,颜色深浅不一,如同得了癣。

他睁开眼睛看看我,说:”护工?”我说:“不是,我是陈蓝的朋友。”

他看了我半天,说:”司机?”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说:”你把我摇起来点,我喝口水。”

我走到床尾,帮他摇起来,看他要歪,又跑过去给他垫了个枕头。我把水杯递给他,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根吸管,放在水杯里,他喝了点递给我。他的嘴唇都枯了,好像树皮,水喝了一点,有一半都渗进了嘴唇里。

他说:”有点不太好意思,上次你见我时,我还有头发。”我说:”您没头发看着挺精神,也省事儿。”

”也是,不用洗,拿抹布一擦就干净了。”他开了句玩笑,可我们都没乐,他把双手放在腿上,虽是瘦得像纸皮一样,可看起来还是很威严。

他说:”蓝蓝就交给你了,她脾气不好,你多担待。”我有点不知该说啥,也许他第一次见我就已经识破了。他再次问我职业,我就告诉他实话了。他连说:”老师好,老师是个伟大的职业,能把人往好上带,蓝蓝跟你我就放心了。”

陈叔要上厕所,我一手提着他的吊瓶架,一手支着他的腋窝。厕所离床仅有几米,我们大概走了五分钟,我感觉他在浑身用力,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好像这副骨架并不听他摆弄。

他站在坐便器前面尿了一会儿,尿了几滴,然后我们原路返回,他开始出汗了,双腿也开始发抖;在他坐在床沿的时候,我一手扶着他,一手给他换了个干净的尿不湿,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然后歇了半晌。

我给水仙花换了水,准备出去打热水,他在身后叫我:”小张,我最近忘了不少事情,老家的人都快忘光了。”

我回过头,看他正在看架子上的血袋,还有半袋子血,鲜红黏稠。

我劝他:”您别费劲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他说:”可能是化疗的副作用,记性变差了,我一直在想我的老家,想那里的人和事儿,越想越想不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我院子里有一棵枣树,长得特别旺盛,结的枣子特别多,特别大。我侄子每年都会拍给我,但我告诉他,那枣子千万不能吃,有毒。”

我说:”叔,我听蓝蓝说,您可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当年在老家就做过很多生意,后来又带蓝蓝来到这里打天下。现在,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开始回家搞建设了,这叫回乡创业。等您病好了,也会老家看看。”

他看我一眼,说:”我累了,眯一会。”

我帮他把床摇下来,瞥了一眼心率,略有点快,平躺之后好了一些。他嘟囔了一句:还是回家好,老婆孩子热炕头。

第二天一早,陈蓝还没来,我被医生叫进医务室。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CT图,告诉我,陈叔情况不太乐观,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看状况,也许很快会昏迷,如果不昏迷,可能会非常痛苦。他还说,老人已经坚持这么久,实属不易,他的求生欲望很强。但止疼药这么打下去,跟毒品差不多,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等见到陈蓝,我把医生的话转述给她。陈蓝红着眼睛说:”我爸的病必须得治,倾家荡产,卖血卖肉也不能停。我爸这辈子,太不容易了。记得我们刚来那年,钱被偷了,身无分文,房东急着收租,学校要学费,我们还要吃饭。我爸不得已冒着大雪出去讨饭,捡废品。好不容讨来一个包子,我爸不舍得吃,把它揣到怀里,带了十几里,回来给我吃,而我后来才知道,其实我爸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我那时候很调皮,容易闯祸。记得有次因为我跟同学闹着玩,我被同学咬了肩膀,结果还被找到家来。同学妈妈非常凶,一直跟我爸大声嚷嚷,言辞犀利,我一个孩子听着都刺耳。而我爸拉着我,一起跟人鞠躬道歉。他表情很严肃,但看向外人又马上堆满了“笑容”,并不断的解释和保证。同学家长根本就不依不饶,一定要学校对我进行处罚,我爸噗通一声,竟然给人跪下了,那一幕,我到死也不会忘记。”

陈蓝虽然说得很平静,实际上,她对陈叔的爱和感激都隐藏在了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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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我正在家里睡觉,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陈蓝在那边急得直哭,告诉我,陈叔非得要见我。我从床上跳起来,边穿衣服边直奔医院。

我到了之后发现陈蓝眼睛红肿,正站在门口抽烟。看到我,陈蓝眼圈红了,我把她拉进怀里拍拍她后背。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陈叔比我想象的平静,他坐得挺直,枕头在他身后,没有要飞出来的征兆,床边的吊瓶架上没有血袋,已经换成葡萄糖。他用手够桌上的橘子,我把橘子递给他。他把橘子扒开说:”给你吃。”

我说:”我刚吃过饭,吃不下。您累了就睡会儿,我守着您。”

他把橘子皮放回桌子上说:”不吃也行,橘子这味也挺好闻。我想跟你聊聊,我跟你聊的事情,你不要跟蓝蓝说,不要跟任何人说,永远别说,能答应我吗?”我想了想,说:”好,如果您看得起我,您就说,我不说出去。”他的眼睛很大,通红,好像内心被什么催动,眼仁儿烧得如同火炭。

”上次,我跟你说我们家院子那棵枣树很旺盛,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陈叔缓了口气,说:”因为下面埋了一个人。”

我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从凳子上掉下来。

陈叔又说:”蓝蓝两岁上,她妈突然失踪了,报了案,也找了,可是杳无音讯,那时候家穷,不能任性地找下去,交通也不方便。我就开始一心一意带蓝蓝了,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啥苦力都愿意做,我们家种木耳,为了能赶在开春儿在椴木里种上木耳,我在零下20多度的冰天雪地里砍椴木,不到半小时满头结成了上百条冰溜子,一个月下来,一双手关节全部冻肿。好不容易要收了,却被人偷了。后来我才知道,就是我们隔壁大刘三偷的。”

陈叔的心率增加,已经到了一百六。我让他歇会儿。他说:”我一口气说完,害怕忘了。那是一个无赖,心狠手辣,年轻时候,为了夺他叔的田产,差点儿把人打死,坐了几年牢,出来就更甚了。但他从不明着下手,对人慈善和睦,笑脸相迎,见到比自己年长的就是哥啊,叔啊的叫,可背地里,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村里人都知道他那个德行,所以能躲就躲,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我不一样,我和他只有一墙之隔。我经常听到他家院子里有孩子哭,有一次,我起夜,那孩子哭得可怜,我好奇,爬墙上一看,那天夜里正好有月光,我被他看到了。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赶紧缩了回来,我知道这是大刘三偷的孩子,等着往外卖。我想报警,可考虑到会被报复。大刘三曾说过,他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谁要敢跟他对着干,他杀了人全家。

”大刘三再回来,来到我家,看到蓝蓝,笑着说:姑娘大了是个美人胚子,能嫁个好人家,还是早一天飞出这个穷窝好。”在此之前,他就想对蓝蓝图谋不轨,害得蓝蓝受了伤。我看着他的背影,就想起了他家那些孩子的哭声,想起了蓝蓝她妈,想起了蓝蓝。想到蓝蓝,我浑身的劲头就大了。我警告他,如果敢动蓝蓝一根汗毛,我一刀刀将他凌迟,。

”从来没有人那么跟他说过话,他眼睛瞪得贼圆,咬着后槽牙说:“陈大海,你胆子不小啊,老子忍你多时了,今天就他妈宰了你……他打我,我当然不能束手就擒。情急之下,我操起门后那块板砖,将他敲晕了过去。那时蓝蓝不在家,我怕他醒过来,就又找来一根绳子,套在他脖子上……

”我不知道把尸体丢哪儿,就连夜在院子里的那棵枣树下,挖了个坑,将他埋了。他经常一消失就是几个月,而且村里人巴不得他永远回不来,所以,没人怀疑他已经死了。我想,一个死人埋在自己家里,总归瘆得慌,后来,我就带蓝蓝离开了家。”

说完,陈叔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汗,枕头湿了一片。我说:”您喝点水吗?”

他摇摇头,闭着眼睛说:”他是该死,但也不能自己把他解决了。我知道错了,也想去自首,可是,我放不下蓝蓝。这些年,我把挣的钱全部支援到了家乡建设,修路,建学校,可是,功不能抵过。如今,我就要走了,可我的罪还没赎罪哪……”

许久之后,陈叔终于睡熟了,呼吸极其轻微,我掀开被,看见尿不湿上一大片黑血,帮他换了,他也没醒。我盯着他看了一会,他的胸口在起伏,有时候突然吸进一大口气,好像要吞掉这个病房的空气一样,然后慢慢地,游丝一般地呼出来。

我推开门,蓝蓝靠在走廊的墙上,闭目沉思。她睁开眼说,睡了?我说,睡了。她的眼睛里都是泪水,我抱着她,一动不动,她的眼泪蹭了我一脸。

陈叔去世后,陈蓝决定把他骨灰送回老家,她说这是父亲的遗愿。我陪她一起去。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村里的柏油路油光亮滑,可以同时行驶三辆车,有一条路,路两旁有绿油油的麦田,还有金黄的油菜花。白墙黛瓦,一排排楼房整齐有序地矗立在绿树丛中,三三两两的人在有说有笑地拉家常。

陈叔家的房子特别显眼,又矮又旧,大门敞开,门窗破旧不堪,院子里并没有枣树。

我问陈蓝:”叔说你们家有一棵枣树,哪去了。”陈蓝说:”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爸还记着呢。”

我没再说话。我决定从此以后,再不和她提起枣树这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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