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塔伦蒂诺可能是当代好莱坞电影作者中最为中国大众所熟悉的一位。他是导演,也是编剧、演员、影评人,虽然昆汀的作品数量不多,但丝毫不影响他在影迷心目中的地位。浓厚的暴力美学、机智幽默的对话、丰富多彩的流行文化、独一无二的叙事方法,这些都是昆汀电影构成不可或缺的元素。《昆汀·塔伦蒂诺访谈录》一书用24篇横跨二十年的重要采访,还原了昆汀一步步成长为“电影大师”的历程。
在音像店里读完“大学”
昆汀是一位鬼才导演,和好莱坞很多学院派导演不同,他是真正的野路子出生。
1963年,昆汀·塔伦蒂诺出生于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从很小时候起,他就喜欢看电影,而且只喜欢看电影。
到了可以独立去电影院的年纪,昆汀每个周末都是在影院里度过,有些电影看了好多遍也不厌其烦。电视上周末会播放老电影,这也让他痴迷。父母希望他走出家门,出去玩,去打橄榄球,可是他对学习提不起兴趣,也不喜欢运动,其他孩子的爱好很难吸引他,他愿意把世界都浪费在电影、漫画和怪物杂志上。
昆汀说,他遇到过很多人,到了成年还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想做什么,他为此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从他记事起就树立起明确的目标。
16岁他从中学退学,在一家电影院担任引座员;他想成为一名演员,就去学了六年表演,老师都是圈内非常有名的演员,他在那里认识了克雷格·哈曼,他们后来一起合作了昆汀的处女作《我最好朋友的生日》(未完成)。在学习表演的过程中,昆汀逐渐意识到自己和学校里的其他演员格格不入,他的偶像也不是其他演员,而是布莱恩·德·帕尔玛这样的导演。后来他在曼哈顿海滩的一家电影档案音像店当起了店员,一当就是五年。在那里,他看了不计其数的电影,开始制定自己的电影计划,并结识了合作编剧罗杰·阿夫瑞。
昆汀这样表述成名之前的自己,“我首先是一个超级影迷,拍摄电影是一个超级影迷的梦想。我的钱全都用来买电影海报、录像带和书了。”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他最喜欢的四位电影导演——德·帕尔玛、莱昂内、戈达尔和霍华德·霍克斯。梦里,他受邀去霍克斯家参加派对。罗伯特·米彻姆在阳台上对他说:“你是来见老先生的。”霍克斯和约翰·韦恩在院子里。他说:“嗨,昆汀,孩子,下来。”然后他醒了,但梦里的感觉让他念念不忘。
《我最好朋友的生日》是昆汀花6000美元拍摄的第一部作品,虽然没有完成,但这丝毫不妨碍这部残缺的作品在昆汀心目中“世界上最好电影”的地位。
这些经历共同构成了他的电影教育,将自己对惊悚片和西部片的喜爱转化成了对编剧和导演事业的追求。直到后来功成名就,昆汀也不认为自己“摆脱了音像店,”他解释道,“我没上过大学。对我来说,在音像店工作就像上大学。”
1992年,昆汀亮相圣丹斯电影节,他自编自导自演的第一部长片《落水狗》首映后名声大噪,超级影迷的导演梦从梦想变成了现实。
美学特色的形成
在全书的多段采访中,昆汀都提到过他的很多启蒙老师,不过回顾昆汀的创作,其实他的老师只有一位,就是电影本身。
在形成独特的美学之前,昆汀喜欢剥削电影,比如乔纳森·戴米的《监狱风云录》,以及罗杰·科曼的所有作品,同时,他还喜欢犯罪电影和恐怖电影。他也是法国新浪潮的忠实铁粉,最喜欢的就是戈达尔,代表作《精疲力尽》自不必说,昆汀还喜欢另一部比较冷门的《法外之徒》,后来昆汀公司的名称就来自这部影片。
德·帕尔玛、赛尔乔-莱昂内、宝琳·凯尔都对他也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在他决定成为一名导演时,电视上播放的就是莱昂内的《西部往事》,这部昆汀心目中的导演教科书级作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6岁那年,昆汀买了一本宝琳·凯尔的《灯光熄灭时》,立志有朝一日自己对电影的理解也能达到她的水平,在宝琳·凯尔身上,昆汀学会了如何戏剧性地吸引人,如何与观众建立联系。
他的剧本大量借鉴了他当时观看的影片比如,托尼·斯科特导演的《真实罗曼史》是塔伦蒂诺对泰伦斯·马力克的《穷山恶水》有意识的模仿,片中有大量埃里克·萨蒂的音乐和女主角笨拙的旁白。
《穷山恶水》改编自《你只活一次》,《真实罗曼史》是双重引用,借鉴了《卡车斗士》、《枪疯》和詹姆斯·迪恩。在《落水狗》中,抢劫发生前关于麦当娜《宛如处女》内涵的讨论既荒诞又搞笑,是对《麦当娜大戏:关于性和流行文化的论文》等著作热议的麦当娜后女性主义代表人物的身份所进行的反智去神秘化。昆汀对流行文化作品和思想有着狂热的兴趣。
在他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好,流行恰恰是美国的基因,是美国个性的一部分。自小就喜欢电影、漫画、流行文化,成为导演后,他把自己的兴趣也都加入到了电影中,“我加进去的都是令我着迷的东西。如果我对它们做了一些有趣的处理,目的并不是讽刺或者让观众嘲笑它们,我希望展现它们的魅力。”
抄袭的质疑始终围绕着昆汀,但这并不对他在世界电影史的地位构成影响。因为昆汀是真的热爱电影,即便是“抄”,他也从来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抓住精华,融入自我思想,形成强烈的个人风格。
值得一提的是,昆汀非常热爱华语电影尤其是香港电影,他曾经说:“如果我的生命有两面,那么一面就是70年代的邵氏功夫片,另一面则是意大利西部片。”昆汀对于港片不只是着迷、热爱,还经常光明正大地展现港片痕迹,他甚至坦白这不是致敬,就是抄袭,“我每部电影都抄”。
昆汀最喜欢的华语电影导演是暴力美学的代表人物吴宇森。第67届威尼斯电影节上,昆汀作为评审会主席为吴宇森颁发终身成就奖,一上台昆汀就把颁奖变成了大型追星现场,高呼“我的至爱吴宇森”。在昆汀的电影中也可以找到吴宇森的痕迹,最为显著直观的就是吴宇森的极度风格化暴力。他曾经为吴宇森创作剧本,把吴宇森称之为“伟大的导演”,他的电影是“赛尔乔·莱昂内之后最优秀的动作电影”。
暴力是我才华的一部分
22岁,昆汀创作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剧本,此后的岁那年,他又创作了《我最好朋友的生日》《致命浪漫》和《天生杀人狂》。
阅片无数,喜欢读书,对于昆汀来说,写剧本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他这样描述自己的创作过程,“我先想出一个自己觉得不错的主意,然后一直存在脑子里。我会酝酿好几年。想要写的时候,我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体裁和什么风格。然后我就翻阅心中的目录,看哪个故事的时机到了。”《落水狗》的剧本来源于他八年前想到的一部抢劫电影,“所有人在抢劫之后集合,进行倒叙,这就是《落水狗》。角色一个一个出现。观众看不到抢劫过程,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落笔之前,他连名字都想好了,“所以我是在寻找适合这个名字的电影。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太棒了!就是它了!’”
昆汀剧本内在有一定的连贯性,这与他的创作习惯有关。“我总是会从我知道的最终会用上的场景开始,从我没写完的剧本中的场景开始。我写的每一部剧本都至少有二十页来自我的其他剧本。《低俗小说》的故事是我很久以前想到的,然后我在剪辑室里剪辑《落水狗》时想到了具体怎么写。我一直想一直想,想得比一般情况多得多。一般等我满脑子都是剧本的时候,我就会把它写出来。”
没有灵感的时候,昆汀绝不逼迫自己写,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不能让人物们开始对话,我就不写。如果是我逼人物对话,就会很假。人物说话会让我感到兴奋。”有时候一部电影会在他的头脑中酝酿五六年,只等合适的时机到来。但当他坐下来写作时,他个人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会在影片中有所体现。”
在观众眼中,昆汀无疑是特立独行的鬼才,但昆汀在个人创作中并不追求标新立异、刻意炫技,“我认为电影应该享有小说的自由。”
暴力美学是昆汀电影的最主要标志,有人为此痴迷,也有人坚决反对。对于外界的质疑,昆汀会坚决地说,“我喜欢电影中的暴力,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像不喜欢踢踏舞或者滑稽剧一样,并不代表它们就不应该存在。”当被提问《落水狗》这样的电影没有积极地打击暴力,塔伦蒂诺反问道,“只要没有解决问题,就是问题的一部分?”他对此的回应是无法顾虑这些,“暴力是我作为一名艺术家才华的一部分。如果我开始考虑社会,考虑某个人对另一个人做的事情,我就戴上了手铐。小说家不用管这些,画家不用管这些,音乐家也不用管这些。”暴力于他的电影,不是哗众取宠,而是必须存在的一部分,“你去音像店的恐怖片区或者动作冒险片区看一看,那里的电影十部有九部比我的作品更血腥暴力。但我希望让观众感到不安,让他们感到是真实的人在经历这一切,这一切是有后果的。”
围绕昆汀和他的作品,人们总是不断提出问题,《昆汀·塔伦蒂诺访谈录》的24篇重要访谈,记录了他的童年、学习、搭档、爱情、生活等方方面面。电影世界在变化,他的个人生活也因电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难能可贵的是,在他的访谈中,我们始终能感受到他作为一位资深影迷,对电影最纯粹的感受力和忠诚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