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一部讲述遗体化妆师的日本电影《入殓师》曾触动无数人的泪点。

而在杭州，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身处殡葬一线，见证着一场又一场人生的告别。

因为在传统观念里生与死的对立，谈论葬礼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仍属禁忌，而这些帮助死者家属操持葬礼的殡葬业从业人员的爱情，也因为他们的职业而被打上了一个特殊的印记。

清明节前夕，记者特意采访了目前在岗的杭州市殡仪馆殡葬一线工作人员，倾听他们婚恋路上的爱情与偏见。

故事A

讲述人：葬礼司仪

和女友葬礼上偶遇，隔天遭“闪电”分手

今年是徐翔（化名）进杭州市殡仪馆工作的第10个年头。这个来自东北的小伙爱笑，说话直爽幽默。他的妻子方茜（化名）和他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后也在杭州市殡仪馆工作。

但直到2009年，两人才擦出爱的火花。用徐翔的话说，身为殡葬人，他在婚恋路上的曲折程度算得上是“修行”了。

“会计、中介、护士、银行职员……跟我相过亲的姑娘大概有20个了。”徐翔算了下，90%的姑娘和自己都只有一面之缘。“一开始聊得都挺好，但每当我介绍自己具体职业后，姑娘们当面通常会说，‘噢，这工作不错，收入应该蛮好的。’回去后就会找其他理由回绝。”徐翔说，大部分都是因为他的职业缘故。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徐翔逐渐也就习惯了。但2007年一次葬礼上和新交往没有多久的女友偶遇后被拒的经历让他深受打击。

“她也是同事给我介绍的，是个仓库管理员。”徐翔说。吴琪（化名）扎马尾戴眼镜，性格开朗，能说会道，让他动心了。

鉴于前几次相亲时自己介绍具体职业就被拒的经验，这次，他耍了点小聪明，“我只说自己是民政局下属单位的。”

此后，半个月时间里，两人约会了四五次，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因为徐翔工作性质的缘故，周末最忙。“究竟是什么工作，周末还得上班？”吴琪追问过徐翔的具体工作。“每次我都蒙混过关，心想等两人的感情稳定点了再坦白，就不太可能分手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在一次葬礼上偶遇。

“她来参加一个好友家人的葬礼，那次，葬礼正好由我当司仪。”徐翔说，葬礼现场人很多，自己一时并没有发现女朋友吴琪在场。直到瞻仰遗容环节，大家挨个上前鞠躬时，他才猛然发现吴琪。

“头皮发麻，心跳加快，特别心虚。”时隔多年，徐翔还对当时的感受记忆犹新。他硬着头皮上前跟吴琪说话。但女方的脸色不太好，眼神也有点躲闪。

“原来你在这个单位工作，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呢？”没等徐翔过多解释，吴琪就结束了话题。“现在人多，等你下了班，我们再聊聊吧。”

“我其他的同事听到她的家人朋友在数落她，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怎么能找这种工作的。”徐翔说，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果不其然，隔天，吴琪就以父母觉得两人来自南北两地，婚后难以磨合的理由提出了分手。

相比徐翔，入殓师赵海（化名）似乎要幸运一些。在相亲近20次后，他碰到能理解他工作的梅子（化名）。

相亲时，赵海对长发披肩，爱笑的梅子一见钟情。“我把殡仪馆的岗位描述成是流动轮岗性质的，什么都做。“赵海说，梅子是会计，从没接触过殡葬业。自己不敢说得太细，怕把她吓跑了。

直到两人交往一两个月后，赵海才支吾着说出了自己的具体工作。“说完后，我就看着她，特别害怕她知道实情后要跟我分手。”

但梅子的反应让赵海现在回忆起来时语气里都充满甜蜜。“她听完后就笑了，有点娇嗔地说，‘你还会耍小手段哦。’”

谈了一年恋爱后，两人在2009年底结婚。如今，他们的孩子已2岁多了。然而，至今，赵海丈母娘一家都不知道他是在殡仪馆里做什么工作。

“虽然梅子能理解我的工作，但她的父母生活在农村，思想相对传统。所以结婚之初，她就嘱咐我，最好还是保密。”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赵海平时也很小心。“例如知道亲戚家有谁过世要来殡仪馆，我就会避开，有时还需要同事帮我打掩护。”

赵海说，他回家后从来不会妻子说工作上的细节，怕她做噩梦，“做我们这行，需要自己学会调节心理。出了单位的门，我就做回自己，不想工作的事。”

【1】【2】

故事B

讲述人：入殓师

结婚3年，丈母娘全家竟不知他的职业

你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是殡葬业一线的从业人员吗？昨天，记者就这个问题分别调查20名“80后”。

结果显示，近半“80后”能接受另一半是殡葬人。

“我完全不介意。他们帮助别人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是个很有意义的工作。而且他们几乎天天要接触死亡，应该会更懂得珍惜生活和生命。”莎莎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立场。和她持类似观点的还有滕宇。“我觉得这就是一份用以谋生的普通工作，而且还是事业单位，收入应该不错。”

“滋滋”则是中立派。“如果我事先知道他是做入殓师的，那我不会接受，如果我是先喜欢上他的，那他做什么工作是无所谓的。”

还有12名“80后”则直言，做朋友他们完全不介意，但如果是另一半，还是无法迈过内心的坎。他们的理由很一致：虽然死是必经的过程，但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与此同时，记者采访了20名“50后”、“60后”：你能接受子女的另一半是殡葬业一线的从业人员吗？

这一组的答案则呈现一边倒：仅有1名受访者表示，只要子女喜欢，自己就会尊重。

而表示介意的19名受访者中，甚至有不少人用坚决反对，不可能等词语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毕竟是长期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会不会有心理问题呢？不但自己过不了心理关，在亲戚朋友面前说起来也挺没面子的。”李先生说。

现状

殡仪馆员工找对象

一半内部消化一半靠人介绍

“殡仪馆的人员变动比较小，所以更新比较慢。大致算来，现在，殡仪馆内的员工可划分为两代。”杭州市殡仪馆相关负责人说，老一代殡葬人现在已50多岁，他们基本是婚后才进入殡仪馆工作的。而从“70后”开始就被划为新一代，他们的婚姻不是内部消化就是靠人介绍，只有极少数是自由恋爱的。

“我们殡仪馆一线工作人员有70多人，90%已婚。”该负责人表示，单说结婚率或许看不出太大问题，他列举一组数据：杭州市殡仪馆目前共有15对在岗的夫妻档，还有不少是夫妻一人在岗，另一人已退休。“一般单位估计很难看到这种景象。”

其实，和许多行业从业人员并不想找同行作为另一半的心理一样，不少殡葬人一开始也并不想找同事解决人生大事。这背后折射出的也恰是殡葬人寻找姻缘道路上的曲折和无奈。

“虽然现在的社会相比以前要开放宽容不少，但对于殡葬行业员工不理解的声音仍然存在，而这在他们的择偶问题上体现的尤为明显。”该负责人说，殡仪馆里姑娘小伙因为职业限制，交际圈比较小。但他们的自身条件优秀，心理调节能力好，懂得区分工作和生活，加之工作要求，性格也比较细致。“抛开世俗偏见，找他们作为另一半其实是很不错的选择。”（记者 纪驭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