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凌走入采访间，在镜头前落座。结束上一个访问后，她换了一身造型——白衬衫、黑领带、百褶裙，再搭配一件宽松的深蓝西装外套，是向来跟她适配值拉满的招牌学院风，干练利落又不失甜美。

采访正式开始前，为了调试拍摄机位，我们要先模拟采访时互看对方的目光，于是我们有了四目相对的十秒钟。“等一下把你看害羞了。”王心凌开玩笑地说道。尽力克制被王心凌目不转睛地看着的害羞心情，记者也趁此机会好好看着面前的她，想起她在过往采访里对自己长相的形容，“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头，圆圆的眼睛。”这句话通常出现在谈及她身上的“甜美”标签时。“这是我妈妈生给我的长相，是我与生俱来的特色。”她总是这样诠释自己的甜美。

去年夏天，王心凌掀起的甜美风暴席卷了全网。在综艺节目《乘风破浪》第三季中，她以一首经典的《爱你》作为初舞台表演，不仅唤起80后、90后对青春的集体回忆，也让她本人的事业再度迎来高峰。但她并未在这股热潮中沉浸太久。回到台北后，她继续完成在参加节目前就已开案的新专辑和演唱会筹备。

时隔一年，王心凌推出了这段时间锤炼的成果——全新专辑《BITE BACK》和全新主题巡演“SUGAR HIGH”，从名称到视觉，她都坦然拥抱“甜”、全面展示“甜”。今年亦恰逢王心凌出道20周年，她用20年的时间向大众验证，不管到了多少岁，你都可以忠于自己，一直当个甜美的少女又有何妨。

在接受南都记者专访中，王心凌分享了新专辑和演唱会筹备的幕后故事。关于新专辑推出后引发的讨论，以及这些年经历的流量起伏，她也一一回应。于是，你会更进一步确认，在糖力全开的甜美包裹之下，并非黏腻的软绵绵，而是一颗充满锐气又从容自在的内核。

创作者味太浓？

“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不然我何必找他写歌？”

新专辑《BITE BACK》是王心凌时隔五年发行的第13张个人专辑，收歌的过程中，因为中途决定参加节目而拉长，直至今年过完年，才最终确定了10首歌曲。专辑录制的过程中，王心凌同步筹备全新的演唱会，“中间有好多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

8月有31天，她的行事历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56个行程：不同城市的演出，演唱会的会议、排练，体能训练，拍广告，还有必须要进行的鼻窦手术……当新专辑录音终于杀青时，时间已来到了8月底。

9月，新专辑同名歌曲，同时也是首波主打歌《BITE BACK》即将上线之前，王心凌在社交平台这样写道：“一定还是会有人和你们说‘王心凌尝试转型’，我也一定会被媒体问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很开心地这样回答他们：这首歌里有你们熟悉的我，也有你们没看过的我，这样的新作才有意思。”

《BITE BACK》由风格颇具辨识度的95后新生代音乐人刘柏辛操刀，是王心凌没有尝试过的Trap电子舞曲。早在刘柏辛参加一档说唱节目的时候，王心凌便关注到她，后来在《乘风破浪》的舞台上，又以队长身份带领小组表演了她的《有吗炒面》。王心凌欣赏刘柏辛的才华，“她的东西很有趣，蛮特别的”。于是，在为新专辑寻觅主打快歌时，她主动向刘柏辛发出写歌邀请。

作为新专辑首支接受听众检验的歌曲，《BITE BACK》上线后，的确如她所料，引发了听众的讨论甚至争议。有人评论“刘柏辛味太浓了”“不是王心凌的歌”，也有人赞赏她“不打安全牌”的大胆尝试，甚至认为“颠覆了对王心凌的印象”。

王心凌不认同“颠覆”的说法，正如之前每次发新专辑，她都要不厌其烦地回应外界对于她“尝试转型”的论断。“我会说这首歌跟以往的舞曲是不同的风格，但我不会用‘颠覆’来形容它。你看它的歌词，它其实还是很王心凌的一种表达。”

演唱明显带有创作者影子的歌曲，在王心凌看来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不然我何必找TA写歌？知名音乐人一定有TA的特色风格在，这个风格是我喜欢或是欣赏的，再加上王心凌的声音，才有机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她用新口味的汽水做比喻，“就像现在有汽水加水蜜桃，才会蹦出新滋味。”

在王心凌的设想中，《BITE BACK》就是全新巡演的开场曲。“一路以来，我的快歌都是比较欢快、明亮的感觉，但这次我想用一首大家所谓‘炸场’的歌曲来为演唱会开场，那么这样一首Trap舞曲是很适合的。”刚启程不久的巡演，每当王心凌唱着这首歌开场，她都能真切感受到“心脏被boom boom炸了一拍的那种震撼感”。

新专辑当中另一首创作者风格强烈的作品，来自伍佰的《最想你的》，这是他时隔18年再次为王心凌量身打造的歌曲。截然不同于18年前那首广为传唱的抒情慢歌《我会好好的》，《最想你的》是一首轻快的舞曲。向伍佰邀歌时，王心凌跟他唯一的沟通就是“希望这首歌可以有一点节奏”，其他都是伍佰自发的想象和创作。

聊到歌词很有意思，王心凌会反过来问记者，“我好奇你觉得它有意思在哪里？”——这样的反向提问会时不时出现在这次的访问当中，不是应付的只是对每道问题给出回答，她也想知道提问者的看法。

“花绽开满天空，但不是你爱的那一种。我觉得是很俏皮的一句话，有种分手后的洒脱。”记者说出自己的理解。不过这跟王心凌的解读大相径庭，她对这首歌的理解是处于异地恋的两人，“想象着对方现在身处的气候和环境，思念彼此”。

歌词过于直白？

“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对于我来说它是直接”

《言不由衷》是新专辑当中又一首讨论度极高的歌曲，词曲皆由潘云安创作，他是近年备受瞩目的告五人乐团的男主唱兼吉他手。“你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却又把身体借给别人。”过于直白和口语化的歌词引发了不少吐槽，但因此带来的关注度，也让它成为新专辑中可能最为出圈的歌曲。如今在王心凌巡演的每一站，每当她唱到这两句歌词，台下歌迷总是自发地、玩梗式地热烈互动，成了王心凌和歌迷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在收到一首新歌时，王心凌除了关注歌词意境之外，还会在意“词跟曲的发音搭不搭”。“普通话的发音比较多，a、e、i、o、u元音会比较好发音，唱起来更加顺畅。”她分享自己的选歌心得。《言不由衷》的词曲出自同一人，王心凌试唱后觉得，大家看到的这版歌词，发音与旋律“蛮贴合的”。

至于直白的歌词，王心凌“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更愿意用“直接”来形容。“每个创作者对于情绪和感受的表达方式都不太一样，有人婉转，有人直接。跟人一样，每首歌也会有它不同的个性，这首歌的个性就属于‘直球对决’型。”她尊重创作者的表达方式，现在大家看到的歌词即为潘云安最开始发来的版本。

新专辑当中的其他曲目也值得一一聆听：演唱会同名主题曲《Sugar High》保留了大众既定认知中“很王心凌”的快歌，《对赌》首次挑战了跨越17度的超广音域，《人间遇见》加入中国风戏腔令人惊喜。即使专辑已经发到第13张，听众依然能从中听见不一样的王心凌。“做一张专辑就是有趣在10首歌我可以做成不同的风格，而不是好像发单曲，会有一点‘一首歌定生死’的感觉。”

“有趣”“好玩”是在这次对话中多次被王心凌提及的词语。现阶段的王心凌，更想做一些没有尝试过的有趣挑战，而不再是刻意地为了改变而改变。

过去的某个时期，唱片公司为王心凌打出性感、冷艳、成熟等标签，她亦一度被外界视为陷入了转型的困境。王心凌说，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给自己设定太多框架，“很多框框都是你们给的”，她一直就照着当下的王心凌做音乐。“歌手本来就是很个人特质的，我不会为了改变而扮演跟我本人不符的另一个人。我很清楚我适合什么、擅长什么、喜欢什么、想去挑战什么。”

流量来跟去？

“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但看待它的方式会变得不一样”

当我们谈论王心凌时，绕不开的是去年的夏天。

在《乘风破浪》第三季首期节目中，王心凌准备了一段自己的经典代表作《爱你》作为初舞台表演。舞台上的她，扎着高马尾，身穿学生制服，明亮的眉眼、嘴角的弧度、活力的舞步，都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节目播出后，这段1分钟出头的表演片段被不断转发、讨论和模仿，引发全网“回忆杀”浪潮，成为年度现象级话题，王心凌的演艺事业也因此再度迎来高峰。

早在出道初期，王心凌便已尝过爆红的滋味，在那个华语乐坛神仙打架的年代，她以“甜心教主”的形象开辟出一条独领风骚的赛道。十多年后，炙热的目光和掌声去而复返，但她并没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因为我不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情参与节目的，我的想法不是‘哎呀我抢到了、我拿到了’，所以我就不会有大家以为的那种强烈的得失心。”

节目里的王心凌，对每一件事情都拼尽全力，在有限的时间里连轴转，不仅对每次舞台都准备到极致，身为队长，她还尽力为队员提供唱跳帮助，甚至为了能给队员清晰讲解自己对舞台的设想，连夜做出了11页PPT。“你们在节目里看到我面对工作的态度跟方式，就是我平常在面对自己的专辑和演唱会时的做事方式，我就是尽力地做好每一步。”

一年之后，时间不够用的情形在演唱会筹备期间再次出现，这是王心凌第二次担任自己演唱会的总监。随着演唱会市场全面复苏，台前幕后的团队需要兼顾不同艺人的演唱会制作和排练，“当所有事情都要压缩在最短时间的时候，我只能用我所有的时间跟体力去跟你拼了。”

出道20年，几乎占据了王心凌迄今一半的人生。20年当中，她曾被赞美、被簇拥，也曾被质疑、被冷落，围绕她的流量和热度经历了几度的剧烈变化。如今的王心凌将流量来去视为“一件蛮自然的事情”，“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但看待它的方式会不太一样。”

“就像一个剧本需要起承转合，人生就是需要高低起伏。你只要做好现在的每一步，接下来很多事情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

采访过后的第二天晚上，王心凌演唱会在广州体育馆上演，这是她“SUGAR HIGH”巡演的第五站。新专辑的歌曲已能带动全场大合唱，“回忆杀”的经典亦悉数呈现。随着音乐的变化，观众手中的荧光棒亦统一变换为粉红、粉蓝、粉紫等不同的糖果色，跟大片粉色的舞美视觉一道，将演唱会高糖分的概念贯彻到底。

演唱会的尾声，舞台前后的LED屏拼成了系着粉色蝴蝶结的巨大礼物盒，“礼物盒”内，升起的舞台组合成三层蛋糕的造型。前一天采访时，王心凌说，蛋糕的构思是送给歌迷和自己的礼物，当作庆祝，“20年，不是一个容易的数字”。

下一页剧本的模样，下一口蛋糕的滋味，期待王心凌继续为我们带来的甜美制造。

南都娱乐×王心凌

“甜歌好唱？你自己试了就知道”

南都娱乐：在“浪姐”的高热度之后推出新专辑，会因此变得压力更大吗？

王心凌：这个压力应该是来自我们对自己的要求，对自己有要求，一定是有压力的，不关乎哪一个节目。做专辑的时候，每一张专辑我们都是用这样子的心情去把它做好。

南都娱乐：《BITE BACK》这首歌在咬字和节奏的处理上都蛮有挑战性的，有哪些练习的小故事、小设计可以分享？

王心凌：（思考片刻）其实对我来讲，我没有觉得这首歌很难，我会觉得它很好玩。当然它不是信手拈来的，是要多花一点力气，但我会用一个觉得很好玩的心情来唱它。

你听我以前的歌就知道，其实我的好多歌嘴巴都要念得很快。像《水仙》嘴巴也是（很快），我想说我真的是小时候就在念Rap了吧（笑）。《爱你》也是，台北场演唱会我请了Jessica来当嘉宾，她一见到我就说，“姐姐，这个就是我平常练的Rap了。”一路以来，就算是大家印象中的甜歌也是这样，歌词很密很快。

南都娱乐：所以也看到很多人在说，王心凌的歌听上去好像很容易，但自己一唱就会发现很难。

王心凌：我已经习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歌都是这样子。我以前有一个合作很久的配唱制作人，他说我的声音跟童安格老师一样。有这样的特质，就是会把歌唱得听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实际上你去K房唱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么难！像《大眠》的groove超难的，《爱你》如果那个节奏感没唱出来，它就是平的。所以大家以为甜歌好唱，你自己试了就知道。

南都娱乐：《对赌》是专辑的第二波主打歌，你想通过这首歌表达什么？

王心凌：《对赌》讲的是人生的选择，你从早上起床，当你开始有思想的时候，你就无时无刻都在做选择。每个选择都有可能是你人生中的赌注，一步步堆叠出如今的结果，成就了现在的自己。这个过程中不管喜怒哀乐，当你回头看，它都会是你人生中的一个礼物。

南都娱乐：现在的你还会设定每张专辑都要有突破、跨出所谓的舒适区吗？

王心凌：我不会为了改变而改变，我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擅长的是什么，想要给大家的是什么。我一直没有太多框架，很多时候框框是你们给的，我就是照着现在的自己在做音乐。大家要跟上我们，一起跨出不同的方向。但不管是哪个方向，都还是要基于我作为歌手的个人特质，不是像演员去扮演另外一个人。

南都娱乐：说到演员，你早期出演过的角色大多是偶像剧里的“傻白甜”小妹，近几年台剧的题材变得多元和深刻，你有没有想出演的作品或角色类型？

王心凌：没有当演员有点久了（笑）。其实我前两天刚拍完一支MV，跟一个电影导演合作，是真的有在演，我在里面的角色不是王心凌，蛮好玩的！但拍完那两天，也就觉得说，嗯～～我在自己的MV里过过瘾，好像就可以了。

现在我看一部剧，比较少会说这个角色如果是我演，我想怎么演？我现在只说这个角色真的不好演，他的演技真的很好，或是这个剧本哪里有Bug？这个年代有这个东西吗？

南都娱乐：你的歌曲《彩虹的微笑》前段时间在综艺节目中被麻园诗人改编，你有想过和大陆乐队合作吗？

王心凌：我都保持着很开放的心情跟态度，未来也许有机会有好的合作。

我当时也有注意到他们的改编方式，就像我一直讲的，我觉得很有趣跟好玩，《彩虹的微笑》明明是一首这么毫无烦恼的歌，他们用完全不一样的视角，演绎出很大人的版本，原来一首这么欢快的歌曲也可以让人内心受到触动。

南都娱乐：下一个20年，你有哪些期待或目标？

王心凌：下一个20年，我都几岁啦？（假装看手表）我觉得我蛮谢谢自己的努力，也很幸运得到大家的支持，我一直有在实现自己要做的事情跟目标。你没有过好现在，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你会更没有把握。把握当下、珍惜当下、享受当下真的很重要！

采写：南都记者 钟欣 丁慧峰

图片：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