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的女人(闵熙珍)和有能力的男人(HYBE)相遇后生下了非常可爱的孩子(NewJeans),可爱的孩子正面临高考(NewJeans发新歌),本来女方正打算好好抚养可爱的孩子,对方却突然递来了离婚诉状。”闵熙珍律师如此形容“闵方大战”。
这场自4月22日引发的大战至今仍没有结束。HYBE指控闵熙珍意图“夺权”,闵熙珍则召开发布会称NewJeans受到抄袭,同时披露与HYBE创始人方时赫及多位HYBE高层的矛盾。
(发布会现场(图源:微博 视觉中国)
不难看出,闵熙珍的重点是抄袭,HYBE则重在“夺权”,双方各执一词,都在避重就轻。
事件的最新进展是闵熙珍领导的旗下厂牌ADOR千字长文回击HYBE,再次指责刚出道的新女团ILLIT抄袭NewJeans,同时拒绝HYBE召开股东大会;HYBE则以“业务渎职嫌疑”向警方举报闵熙珍,并要求其在两个月内辞职。
资本市场波动更加明显,HYBE股价继续下跌,目前已跌破20万韩币,本周市值蒸发1.2079万亿韩元。战火中央,NewJeans发布广告曲《Bubble Gum》并公开成员回归概念照。
(NewJeans发布广告曲《Bubble Gum》(图源:QQ音乐)
对错虽难以分辨,但这场大战背后,不仅仅是“打工人怒撕老板”的社交传播热点,更是近几年K-POP顽疾的一次集中爆发。
一场早有“预谋”的发布会
“我本来想死的,但怎么能和NewJeans分开呢?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痛。”
4月25日,面临HYBE的多重指控,闵熙珍召开发布会。在发布会上,提及自己一手打造的NewJeans,闵熙珍声泪俱下。
但其他更多时候,闵熙珍都是火力全开,称HYBE创始人方时赫为“狗大叔”“废物崽子”,指责其纵容ILLIT抄袭NewJeans、违背约定让LE SSERAFIM取代NewJeans成为HYBE第一女团等。
(闵熙珍声泪俱下(图源:微博 视觉中国)
在这场腥风血雨的发布会背后,其实闵熙珍和方时赫,或者说ADOR与HYBE的争斗早已开始。
4月22日,HYBE股价大跌,收盘价为212500韩元,较前一交易日下跌18000韩元,HYBE在盘中暴跌10.63%。
(HYBE在盘中暴跌(图源:微博)
当天,HYBE对外释放消息,称闵熙珍所带领的ADOR团队管理层泄露对外保密合同,诱导HYBE出售持有的ADOR股份,因此对闵熙珍及ADOR管理层A某、L某等进监查。
随着监察进行,HYBE声称发现了一份“ADOR内部文件”。文件显示,ADOR管理层们意图出售HYBE持有的ADOR80%的股份,并制定了详细策略,包括引进新加坡投资厅(GICGIC)、沙特阿拉伯主权财富基金(PIFPIF)投资以及寻求KAKAO帮助,意图将“ADOR变成空壳以后再带走”。此外还有“解除New Jeans专属合约”“想想折磨HYBE的方法”“5月准备舆论战”等细节内容。
(“ADOR内部文件”(图源:微博)
HYBE当天就要求召开股东大会,但召开股东大会需要ADOR理事会的决定。闵熙珍之外,ADOR的另外两名理事都是从SM时期开始就与闵熙珍“打天下”的至亲。
闵熙珍反应迅速。先是用一句“玩笑话”带过了HYBE的“夺权”指控,同时驳斥HYBE发起的审计,迅速将冲突归因为“子公司之间的抄袭争议”,声称自己早已对Belif Lab厂牌的新女团ILLIT提出“抄袭NewJeans的嫌疑”,但HYBE无视ADOR的指控,反而开始进行监查。
(ILLIT(左)NewJeans(右)
早年靠BTS起家的HYBE为了快速扩张,从2019年开始持续收购韩国多家中小型经纪公司并转为厂牌运营,包括女子组合GFRIEND所属社SOURCE MUSIC;After School、SEVENTEEN、NUEST所属社PLEDIS Entertainment;Zico创立的娱乐机构KOZ ENTERTAINMENT等。
而闵熙珍不满的Belif Lab是HYBE与CJ ENT共同控股的合资公司,CJ ENT持股52%,2018年创立,是HYBE最早的厂牌之一,去年通过JTBC选秀节目,于3月25日推出了新人女子组合ILLIT,ILLIT出道专辑的制作由HYBE会长方时赫负责。
某种程度来说,Belif Lab可以被视作方时赫自己的“女团试验田”。
(新人女子组合ILLIT(图源:微博)
次日,战斗继续,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副手出面。
先是被闵熙珍痛骂“狗大叔”的HYBE CEO朴知元发送社内邮件,否认ILLIT抄袭,并鼓励Belift Lab“不要因为不是事实的内容而伤心,请继续为了ILLIT的成功而努力",还进一步指控闵熙珍“巫术经营”导致泄露艺人个人信息泄露以及人事聘用违法。
ADOR管理层A某则回击,声称HYBE发现的“ADOR内部文件”只是“备忘录级别的文章”,闵熙珍并不知情,被泄露给了HYBE后,被包装成了巨大阴谋的‘内部文件’。
HYBE迅速抓住重点,放出闵熙珍与A某在4日的聊天截图,A某列出了包括“让ADOR成为空壳”“劝说HYBE出售ADOR”在内的六种方法,闵熙珍回应“大发”。
终于来到4月25日的发布会,除了开篇提及的腥风血雨,闵熙珍也在发布会上公开了自己与方时赫的聊天记录,对方问其“能把aspea踩在脚下吧?”还发送“拜托了”的表情包。
(“拜托了”的表情包(图源:微博)
至此,闵方大战来到高潮,HYBE的指控重在“夺权”,闵熙珍的回击重点则在“抄袭”,双方都在避重就轻,这场发布会也伴随售罄的“闵熙珍同款diss老板套装”告一段落。
次日,LE SSERAFIM所属厂牌Source Music发布公告,对闵熙珍在发布会上提及LE SSERAFIM表示遗憾;4月27日,闵熙珍在ins上传NewJeans新曲MV,发布3小时吸引近5万点赞;28日,ADOR发表千字长文再控抄袭。
截至发稿,这场大战都还没有正式迎来大结局,双方“过招”仍在继续。
功高震主还是卸磨杀驴?
闵熙珍公开的聊天截图,有一张引人注意。
2018年,闵熙珍刚从SM秘密离职的第二天,方时赫就与闵熙珍建立联系,称自己“终于追星成功”,更是希望闵熙珍“忘掉SM,创造闵熙珍的世界”。终于,闵熙珍在SM结束18年工作生涯后,于次年加入HYBE。
(方时赫与闵熙珍建立联系(图源:微博)
“概念”,对于K-POP组合来说异常重要。如果说爱豆是“商品”,那么“概念”就是最漂亮的那层糖果纸。
在竞争激烈的K-POP市场里,一个有辨识度的组合才能够被粉丝们记住,同样,漂亮的专辑也更能激发粉丝们的购买欲望。
早在二代团时期,“概念”就被广泛应用于偶像组合的打造中,比如少女时代《Gee》的彩色铅笔裤、f(x)《4 walls》的独眼造型、Red Velvet华丽复古的《Psycho》以及EXO的六边形logo。
(f(x)专辑概念图)
这些“作品”都来自闵熙珍。作为“K-POP掌管概念的神”,闵熙珍在23岁时加入SM娱乐公司,凭借对少女时代形象方向的建议获得了社长李秀满的认可,并晋升为视觉总监,后续为f(x)、Red Velvet等多位偶像组合进行专辑概念、艺术设计、服装造型和影片设计等工作。为f(x)打造的《pink tape》还成为billboard评选的“10年代25张最好的Kpop专辑”一位。
(专辑《pink tape》(图源:豆瓣)
如此擅长女团概念打造的闵熙珍,可以说是2019年方时赫最需要的人。
一方面,以BTS起家的HYBE需要更多“产品线”降低对BTS的倚重,毕竟2022年BTS官宣个人活动后,HYBE市值直接蒸发17亿美金;另一方面,HYBE需要在2021年的演唱会复苏带来的增长之外,为集团寻找新的业务增长点,批量打造一线女团成为首要选择。
过往的操作经验是公司内部孵化,但在HYBE可能有点行不通。因为方时赫出了名的“只会打造男团”,之前收购公司而来的大热女团GFRIEND全员解散,fromis_9更是几乎查无此人。
(女团GFRIEND(图源:百度)
就在此时,闵熙珍从SM离职,方时赫趁机递出橄榄枝,并向其承诺会由她推出HYBE第一个女团。引入闵熙珍后,HYBE在2021年成立ADOR,HYBE占股80%,闵熙珍占股20%,由闵熙珍负责。
但方时赫也在同时筹划另一厂牌SOURCE MUSIC旗下女团LE SSERAFIM的出道事宜。和ADOR不同的是,SOURCE MUSIC由HYBE100%占股。
2022年5月2日,LE SSERAFIM抢先NewJeans两个月出道,成为HYBE第一个女团,这也是闵熙珍在发布会上崩溃大哭的根源。因为按照K-POP惯例,团与团以代际划分,至少中间要区隔两年,尤其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女团。
(女团LE SSERAFIM(图源:微博)
在闵熙珍的老东家SM,少女时代与f(x)出道时间相差2年,f(x)与Red Velvet差了5年,Red Velvet与aespa则差了6年。
不过还好,NewJeans大获成功,出道当年就为公司创下190亿营收;次年ADOR销售额更是飙涨至1103亿韩币,营业利益超过300亿。
(女团NewJeans(图源:微博)
好景不长。仅仅一年之后,就在闵熙珍欣赏自己的又一杰作时,ILLIT横空出道。
方时赫用实际行动告诉闵熙珍,什么叫“HYBE速度”。
在方时赫眼里,即便NewJeans大获成功,但闵熙珍毕竟不是HYBE自己培养的制作人,也就是说,NewJeans的成功更像是闵熙珍及其ADOR的成功,而不属于HYBE。
而方时赫全程参与制作并紧随其后推出的ILLIT,更像是对自己打造女团能力的一种证明。ILLIT在多方助力下,也获得了相当亮眼的音源成绩。看起来,没有闵熙珍HYBE也能交出一张出色的女团成绩单。
当梦工厂变成“工厂”
“You You You You like it's magnetic”,伴随着ILLIT的新歌《 Magnetic》旋律,朴宰范对着镜头开始挑战手势舞,只不过最后改了动作,对着镜头竖起一根中指。这一视频被各家K-POP粉丝激情转发,共同表达对ILLIT“音源注水”的愤怒。
(朴宰范手势舞竖中指(图源:抖音)
ILLIT的新歌《Magnetic》参与打歌不到一个月就已收获10个一位,成为2024年获得打歌一位最多的Kpop歌曲,和同属HYBE的LE SSERAFIM一起排在IU之上,更是空降Spotify160名,两周闯进melon前三。
但这一亮眼成绩很快就被观众指控“音源注水”,比如歌曲上涨曲线不对,周末也能每小时固定涨幅1000多不符合melon规律、“音源永远5000分,投票永远8%”等等。
AppleMusic各国收听也都有“注水”嫌疑,以中国大陆为例,AppleMusic排上榜上,ILLIT已经超越周杰伦成为榜单第一,被网友调侃为“水鬼”。
(ILLIT已经超越周杰伦成为榜单第一(图源:微博)
HYBE被指责“音源注水”已经不是新鲜事,这次“闵方大战”更是牵扯出BTS疑似音源注水,不过在4月28日HYBE连忙火速回应:将对恶意帖子进行取证,进行强硬应对。
不管HYBE“音源注水”是真是假,整个K-POP打歌市场正在丧失公正性、健康性以及权威性,已成粉丝眼中的不争事实,“一位”逐渐成了新团“镀金”的工具,过去团体为争一位“头破血流”已成昨日传奇,取而代之的是粉丝们“Kpop一位的意义好像在注水的音源分数中逐渐沉寂”的感叹。
(HYBE回应(图源:微博)
如果再深入一层,“音源注水”的背后,是大公司们为了快速打造“奇迹团体”的统一手段。而这种快速“催熟”的手法,除了在短期内能够为新团获得关注与曝光,长久来看,并不利于整个市场发展。
从公司层面来看,大公司的“注水营销”在无情地挤压小公司的生存空间,抢夺曝光,而小公司为了拿到一位,只能在制作、风格、审美上与大公司无限趋同。曾经靠音源逆袭崭露头角的偶像团体和个人只会越来越少,艺人与K-POP的发展空间都被整体拉低。
比如闵熙珍指控的ILLIT,和NewJeans一样同为五人团,且成员年龄相近,风格更是趋近。ILLIT的专辑《SUPER REAL ME》中也采用了学院风的装束、像素风的字体设计,而这些也都曾被应用于NewJeans。
(相似的像素风格(图源:QQ音乐)
如果说细节元素的相同可以说是一种巧合,那么放眼整个K-POP,风格趋同已是不争事实。比如“girl crush”“元气少女”风火了之后,市场上出现大批量的同类型女团,让粉丝们不断怀念“鬼魅风”“怨妇风”“初恋感”各种风格百花齐放的二代团时代。
审美无限趋同的同时,偶像能力似乎也在统一下降,尤其引起“注水争议”的团体更容易遭到这种“德不配位”的指控。比如LE SSERAFIM在科切拉被嘲讽为“水牛团”,ILLIT的一位安可舞台更是跑音不断。
(LE SSERAFIM在科切拉被嘲讽为“水牛团”(图源:微博)
为了能够让粉丝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为自己的偶像买单,刺激销量,发端于2010年代的“小卡销售”开始被广泛使用。
根据36氪的报道,小卡一般分为专辑卡、特典卡、签售卡、打歌卡和周边卡五种类型。热门韩国男女团每名成员在活动期,小卡数量最多可达到三五十张。数量稀少的小卡价格水涨船高,宋雨琦在粉丝连线中得知自己的小卡飙涨至一万多一张,也是连连震惊。
(宋雨琦得知小卡价格连连震惊(图源:抖音@我的卡包没有卡)
闵熙珍也在发布会上“痛斥”小卡销售,“希望K-POP不要再搞什么随机小卡,完全是组合不同成员的人气对比。为了卖专辑要一直开签售,给粉丝造成巨大的负担,粉丝累艺人也累,而且还扰乱市场,变得非常不正常。”
值得玩味的是,最先开辟“小卡模式”的,正是闵熙珍的老东家SM。2010年,SM在少女时代专辑《Oh!》中首次附赠了小卡,一举带动高销售额;随后的NCT专辑《NCT2020 Pt.1》更是推出限额500张银卡随专附赠,并且只有在预售时期购买首批专辑的粉丝才有机会抽到,最终创造了112万的销量。
(SM在少女时代专辑《Oh!》中首次附赠了小卡
NCT之后,越来越多的组合都诞生了“百万销量”,甚至和音源一位一样,成为大热组合标配。这或许能证明各家经纪公司的商业模式成功,但却让消费者们感到疲惫。
KOFFICE报告显示,K-POP最大的消费群体——东南亚粉丝提及最多的两个问题是“韩流过度商业化”和“韩流没有新意,而且无聊”。
这并不是HYBE、SM或者四大家的任何一个公司的问题,而是K-POP市场整体自上而下的“催熟”,没有获得丰收,却迎来“恶果”。
从加速批量推出风格雷同的团体开始,K-POP就已在“反向内卷”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最遗憾也最可惜的是,当这场资本游戏的参与者在疯狂奔向一个又一个商业奇迹时,被丢下的是K-POP最初也是最迷人的热血、青春与成长。